陈嘉上：网络电影像地摊，但地摊派是通俗不是低俗

9月3日，第二届北京网络视听艺术大会之2024“新光计划”入围项目发布暨网络电影“向未来”主题研讨会

在北京成功举办。此次活动以“鉴往知来、共话革新”为主题，聚焦网络电影的精品创作与未来发展趋势。著名导演、编剧、监制陈嘉上

带来了“影视创作者如何与观众对话”

的主旨演讲，对于促进网络电影行业的健康发展、提升创作质量、加强行业交流、引导行业趋势以及激发创新思维等方面都具有重要启发。

不敢说演讲，主要是因为我刚刚参加了网络电影的制作，导演了一部网络电影。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有很多东西可以和大家分享一下。

作为一名港产片导演，过去我一直在拍电影，拍了几十年。我常常跟我的学生或者同仁们说，其实所谓电影，每一次的播放就是一次我们跟观众的通话，我强调的是交谈，不是他们听我说话。因为你希望和他们产生互动。当你确定和人家要交谈的时候，首先要确定你的对象是谁。

网络电影和电影有很大的区别，有人说网络电影，尤其是前一阵，很像港产片的市场，有一阵子很多类型甚至是粗暴的、低俗的。当时我看的时候，确实有很大的感觉是网络电影太像港产片了，太像我说的“地摊”了。

在过去香港主要的票房来自于下沉市场，我常常说港产片的导演们都是地摊派，我们服务的观众是下沉的观众。所以，娱乐是重要的，他们来这里不是图一个艺术作品或者生活上的崇高理想，他们来图一个爽、图个乐。地摊派是对的。

可是，请留意，地摊派不等于低俗，好的地摊派可以恒久，好的地摊派可以让地摊变成特色、变成代表。我常常说地摊派应该是通俗，不能低俗。

当我接触网络电影时，第一个想的是如何对待这群观众

。首先是看网络电影的人愿意怎么看。他们看手机的、看电脑的，和过去一般的电影观众不太一样。电影观众买张票走进戏院，乖乖地看九十分钟到一百二十分钟，专注地看你的电影。网络电影的观众不是这样，他们在一大堆网络电影中点中你，陈嘉上：网络电影像地摊，但地摊派是通俗不是低俗他可能在火车上、地铁上、公车上，看个五分钟吸引不到他，他就断掉你，他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就会快转换。

网络电影的观众没办法有那么多耐心，他们不会像在戏院中的观众乖乖听你说话，在这种风气下，当我拍网络电影的时候，我的运镜、镜头、语言、节奏都必须适应网络电影的需求。当你的观众缺乏耐心时，你怎么抓住他？

我常常说，人物、人物、人物，网络电影中人物也是重要的，但网络电影呈现人物的时候，要比电影更快速、更直接。

我上次和腾讯视频拍《尘缘之幽冥殇》的时候，好像是25天，经历了过去在港产片中冲锋陷阵的日子，拿着机器拼命拍。

可是我发现同仁们有一个问题，他们无论是效率还是专业都一直在成长，可是他们是在生产，没有在创作，他们在生产镜头、生产产品，没有把观众摆在心里

。每天流水作业，一个镜头过，下一个镜头过。我说对不起，观众不需要这样，你真是在拍给观众看吗？你每天有抓到情绪吗？演员有进去吗？

现在网络电影有一个特性就是有很多镜头，我们过去拍电影的时候，只能带一台机器，胶卷很珍贵，好不容易拍一个镜头，尽量追求准确。现在拍网络电影的年轻人不是这样做的，他们大量地拍，每一段戏用很多镜头，一遍拍不好再拍另一遍。没有人在现场集中搞情绪、抓戏了。

我跟我身边的人说，你们在创作，你们要和观众说话，请你搞清楚这是不是观众要的

。

网络电影怎么选材？我不停地跟大家谈，还可以怎么样，可是旁边的年轻人说，其他人都是这样拍。要是如此，你就会像过去港产片一样，黑社会电影火了，所有人都去拍黑社会电影。《英雄本色》以后所有电影里的男主都穿着黑色的大衣；《东方不败》成功了，只看到香港电影里面林青霞的头发越来越高，这不是观众要的。

现在问题在于，大部分的从业人员都在回头看流行什么、什么火、平台会要什么，不停的同质化

，不停地往其靠拢。要生存，就要找自己的独特性，让观众看见你。他们为什么需要你，是因为你是你。

很多同僚谈项目的时候说很难创新，我说创新很简单，你上次已经做了这个，或者其他人已经做了这个，你可否加一点点新东西、可否变一下。同样的题材，只要愿意变一下，你就是新的。别小看观众。别看观众不忠诚，他们看见什么好的就会挑，但他们会记住新的东西。

地摊派有一个特点，很多人都不明白，投其所好就可以了吗？对不起，不是这样的。我们的观众不知道他们爱什么，他们碰到了什么觉得爱，下次很可能往同一个方向走，但其实他看过之后会很期待有没有新东西给我。我们的观众不会告诉你我期待什么，他只会告诉你上次我看过什么，很好。我们的责任其实是为他们创造未来，我们要预估他们会爱什么，他们已经看过一个以后，你能够做什么。所谓商业其实就是让观众产生惊喜。

在这个过程里还有一点非常重要——正。曾经有一个黑社会老大跟我谈电影，我们谈到一个很特别的好玩的地方，他说陈导真奇怪，我都觉得警方是对的，我都觉得邪不胜正，他明明是黑社会。为什么？当观众看这些东西的时候，他在找一个梦，他在找一个他理想的世界。

我们这群人卖的其实就是这个梦，这个希望，这个力量。

过去我一直不断在谈的，希望旁边的同仁们能够做到的，就是让我们和观众的对话产生正能量的结果，观众才会归来支持你。这个对话观众要付钱、要花时间的，我们总得要谨慎。

这几天在评审过程中非常开心，我看见未来了，我看见一大堆年轻的创作人，在这个过程中给了我希望。我觉得网络电影是一个摇篮，是年轻导演的摇篮。网络电影可以好好地训练他们，让他们走到下一个更残酷、更难做的电影市场。这个东西是可以往前走的，是可以更发展的。我充满期待，未来我自己也会跟大家一起走，投入这个市场，把这个市场做好。

没有所谓小片，没有所谓低的东西，只有好的东西。